那是在遇见蓝发红瞳的少女之后不久的事情。
从公园回来之后,爸爸开始每天无节制地外出,即使在凌晨回来,也会把自己关在一间单独的小屋子里,沉溺于某项不知名的研究上。
时不时会有一些未曾见过的陌生人出入家中,从我的角度来看,他们或多或少都有着一些奇怪的癖好——有穿着怪异的披风的,有总是突然开始嗤笑的,有在皮肤上画了一堆奇怪图案的……但这些怪人却与爸爸关系十分要好,看上去至少不是什么类似“商业伙伴”的关系,互相之间的交流内容仿佛对对方的兴趣、习性了如指掌一般。
也许这就是“朋友”?我不是很明白这种东西。我只要和爸爸相依为命就可以了,而且我想,对爸爸而言他们也只是一些可以利用的旗子而已,毕竟爸爸并不喜欢所谓的“朋友”。
不过他们只是对我而言的陌生人,对爸爸来说并不是。我所在意的并非我是否认识或者和这些怪人见过面,而是他们突然开始经常步入我们家门这件事。
母亲大人对此不置可否,不过倒也没有亏待他们,基本上用来招待他们的零食也好,饮料也好,饭菜也好,都比献给一般客人的要好一些。
请人过来自然是有理由的。理所当然的,即使有客人过来,他们也不是来改变爸爸想做的事的,这些人是参与者,只会延长爸爸闭门不出的时间,并不会帮上我的忙。
就像我属于爸爸一样,我也渴望从爸爸身上得到关注。如果我是特别的话、如果我认为我是一个特别的人的话,拥有和爸爸相同的、对等的需求应该是一件完全说得通的事情。
所以,这就是我现在站在爸爸房间门口的原因。
这之后的事情,我的脑海中并没有留下记忆。当然不是所有记忆——丢失的是在“那件事发生之前”的部分。不知道是印象模糊没记住还是单纯的不想记住,对于这之后的事情,我没有一点头绪。
我现在开始觉得,也许我不是在梦里,而是在自己的回忆里穿梭,并扮演每一段时期里过去的自己。
我似乎是在夺回本属于我的遗失的记忆。
不出意外的话,起因就是我身上患的病……我知道千鹤和医生离开我的房间说了些什么,调养之类的都只是借口,而会用到这种无聊借口的场合,通常都是以无药可救为前提。
……即使如此,那又怎么样呢。
至少我的一生,是全部献给了爸爸的。
萤火虫将生命献给光,这没有什么不对的。
我会来到这里,也许只是因为希望自己临走前能够更加完整,能够更心安理得地迎接终点吧。
我的手中抱着那块画板,上面有我新完成的画,一如既往的惨不忍睹,但每一笔都能感受到作画者的期待和渴望,那是立足于技巧之外、却远比作画技巧要来的重要的东西。我很久没有画出这样的画了,很久很久……甚至除了眼前的这幅画以外,我完全想不到任何其他的例子。
这是努力过的作品,所以没什么好怕的。
没什么好怕的,未理。
明明没什么好怕的,为什么……我的双手会颤抖不已?
我试着去想象父亲大人温柔接待我的样子,但在这扇门的面前,只有在这扇门的面前,我无法在脑中描绘出父亲大人的笑容。
和之前一样,我的意识在拒绝接下来的事情。
——但是等又能改变什么呢。
这只是回忆而已,顶多只是糟糕的画被批评而已。
我四周望了望,这次没看见千鹤的身影。
……
“打扰了。”
数秒后,我下定决心,推开了吱呀作响的房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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